大胖子看到钱串子走远后，低过头轻轻的对李为问了声，身上有钱么?借点钱过来。李为心里抖了一下，有些慌乱的环顾一圈，其他人低头小小声聊天假装不看这边，拧人王干咳一下唉了一声，一脸不耐烦的瞥了李为一眼又赶紧转开脸。李为假装把手伸进屁股口袋里，使劲的掏了掏，用两根指头把大钞票往里压，拿出一小叠碎钞票来，一边假装尴尬的说：“没有哦，就只有这点散钱哦，你要就拿去”。大胖子脸上很是失望，开始厚下脸皮一个个的问其他人借钱，摇头的摇头，拒绝的拒绝，强人范开口笑骂“你也是不会看风色，这里大家都穷的卵打鼓，鬼有钱借给你哟”。

李为跟着其他人闷闷的笑起来，想起前两天另几个人也是说了同一样的话。徐炜挨个的问他们几个人借钱，说是这个月包了三个结婚人的礼钱，过两天有人出葬没钱包礼，几个人一边说着卵打鼓的话一边紧紧巴巴给他凑了五百块钱。他接过钱先是恨恨的说起单位上那个死了的股长就像被鬼迷住寻死一般，本来河港里的水又臭又浅，这个人不会游水也没怎么下过河，谁知前些天一伙人跑到二都下乡，晚上吃多点酒后吆吆唬唬说这里的水质好能泡澡，附近正好有个采砂场，里面的回水坑刚好只到胸的位置，等到一伙人从河港里起来时去才发现人不见了，到了第二天在快到龙头镇的滩涂上浮上来。然后据众人回忆昨晚就像中了邪一样，很多事都迷迷糊糊的不清楚，之后得出一致结论，或许是和股长吵翻天的老物件从水里把他拖了去，搞得单位上现在人心惶惶，看到老物件的妻女拐弯走。最后徐炜一脸焦躁和鄙视的总结：‘唉，有个毛鬼哟，还不是这些人怕惹事上身，怕解释不清追究责任，就往死人身上推，我还不晓得这些人模狗样的，一个个心里的小九九打的叭叭响’。

叹气后又开始心疼包礼钱，这个钱可比不得

婚礼的份子钱，前者人还在，所以等到自己结婚啥的还得包回来，无非就是个暂存而已；后者是人没了，几年后你这请柬该发给谁哟。接着感慨起到底还是没钱哦，否则谁还在乎这三瓜俩枣的，主要还是县城太小没有弄钱的路子，单位上又没有外快可以捞，这工资真不够用。惹得几人深有同感深以为然之，激情满怀的坚信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继而热血澎湃的讨论分析还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可以争取下。五分钟后不知咋地话题遛了弯，说是六都上周某天的晚上，疑似有老虎过村庄，一巴掌拍死了一个村名，脸上检测出残存的老虎毛发，电视台特意去拍了片子，一伙人于是忘了之前的话题，转而兴致冲冲的跑去台里翻看，别说还真惨，那村民半个脸都没了…

“全部人听着，吃饭了，饭熟啰！”一声饱满又富有感情的大喊声把李为拉了回了，女副镇长站在对面食堂的阴凉处，站直叉腰朝宿舍楼散发号令，石条上的人露出开心的笑容，一个个朝食堂跑去。大胖子没借到钱很郁闷的坐在那，想想似乎气不过，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朝扔疯子扔过去，疯子被吓坏了，拎起裤子往旁边跑去。

饭堂里乌泱乌泱的挤得很热，后生仔们打好饭又笑嘻嘻的跑去石条那，大胖子满脸乐开花正在数钱，他先把钱全部展开后数了一遍，接着把钱反过来又数了一遍，之后再反过来，连续数了三四遍后把钱折好塞到口袋里，点上一支烟环起头看天花琢磨事，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念些听不清的话。不知什么时候，疯子又回来了，对着办公楼继续摆弄，或许他觉得这个位置才是最舒服的位置吧。几个人端着饭碗把脸朝宿舍楼里转了转，假装看不见他。

过了几分钟后，大胖子似乎想好了，对劝他去吃饭的几人摆了摆手，高兴的朝院子外走去。疯子似乎到了高潮，一边全身打抖一边高兴的呵呵笑，然后看

到大胖子过来，咬着牙坚持几秒钟后扎好裤带跑开了。食堂里的人吃好午饭，脸上挂着满足的笑，踱着步子懒洋洋的回房了。

正午的天气闷热到发懒，宿舍楼里隐隐约约响起呼噜声。李为睡不着，和山口佬坐着抽烟歇凉，坦克佬不知从哪弄了张报纸斜靠在墙上边揪胡子边瞎翻。

“你还会看报纸，认得全字么？”山口佬调笑到，扔了根烟过去，香烟划了个抛物线从报纸顶上落下去，接着响起打火机的擦擦声，然后一缕青烟从报纸后面升了起来。这边的山口佬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火辣的阳光，嘿嘿的干笑了两声，用手在耳朵边摸了摸，似乎不经意的问道：“听说你买了白胖子的房子？”

那边翻报纸的悉悉索索声忽然停顿一下，继而是继续轻微翻动的声音，但两只脚却落定的站在地上，然后坦克佬懒洋洋的说话声传了过来，隔了层报纸带点似乎谨慎的嗡嗡响：“你怎么晓得，谁告诉你的呀？”

“冇，就是听别人顺口说的，我又只是随口一问，”山口佬似乎有些尴尬，话音中有些闪烁，再嘿嘿的干笑几下圆话，“这不是想着你有了房子，下次到县城就可以去你那玩了嘛。”

“可以哟，去我那玩不就是一句话，”坦克佬还是隔着报纸说话，接着停顿会后响起一声讥嘲的笑，“哼，这现在的人嘴是快哈，上周才发生的事，今天就传到乡里面来了，做工作怎没看见这些人这么积极，”似乎有些气闷的很，长长的吁了口气，把报纸放下，笑笑的盯着山口佬紧上一句，“你到底是听谁的，我们之间这还有啥不好说的，再说了我也就想心里有个数而已”。话说到这个份上，山口佬不好再瞒着，用嘴努了努里面的某个位置，然后继续看向外面明亮的阳光，就好像地上铺了一层钻石般摇曳着恍惚的光，响起模糊的声音：“她也应该是听别人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