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慌张张地抓过一边的钥匙，带倒了椅子，和地面碰撞出巨大的声响，甚至还扯断了台灯的电线。小咪被我惊醒了，在外面使劲挠着门。房间里瞬时一片漆黑。在这漆黑中，我抬头不经意间瞥见了窗户上自己的倒影。我愣愣地看着那个影子。

瞪圆了双眼，头发凌乱，胡须拉碴，颓废厌世，然而眼神里却透露出一种狂热的光芒，就像疯子一样。

五．肇事者&我自己

我在图书馆里泡了一整天。借书的女孩盯着我，眼神怪异。

我瞥见她手边的电脑，上面挂着微博。我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被媒体和警方有意无意地放向了大众。

我不肯给他们有效的信息，他们自然要找另外的办法对我施压。

安安的母亲在电话里对我声嘶力竭地叫骂，失去了平时温文尔雅的态度。我沉默地听她骂我是负心汉，直到电话断电，自动挂上。

我埋头在图书馆，不想理会所有外界的声音。

我知道有人就在不远处盯着我，他们始终觉得我和凶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我也希望真是这样。

我翻了很多类似的书籍，看那些记录下来的平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越看越觉得心惊胆寒，越看越觉得我的设想是真实的。

但是如果我的想象是真实的，那么我的生命，其实从昨天那一刻起，也跟着安安一起结束了不是么。

没有未来，没有过去，只能机械地生存在这个地方而已。

我在第二天下午左右，终于看完了所有的东西。我从图书馆出来，外面阳光猛烈，直射人的眼睛。

我一阵头晕目眩，蹲在地上稍微稳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这个城市还是和原来一样运作着，丝毫没有因为什么人的离开而变得有什么不同。

我来到公司，对那些好奇又鄙夷的目光视若无睹，直接走进了主管的办公室，交给他一个信封。

“我辞职。”

主管停下手里的动作，门口有人故作淡定地经过，偷偷往里面窥视着。我盯着他的眼睛，一直到他深深地叹气：“吴可，你需要休息。”

他咬了咬牙，还在犹豫。而我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不，我辞职，就今天，这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

“你何必……”

我摇摇头，没有听他说下去，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口聚集的人们迅速让开，各自慌张地掩饰着。

我目不斜视地走出这栋大楼，接受那些目光的洗礼。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在那之前，我需要好好休息一天。我来到了那个天文台。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完全看不到当日车祸的痕迹。我仰起头看着那个本该成为见证的高楼，双手插袋。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人叫我。我回过头去，姓杨的警察出现在我面前。

“麻烦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他皮笑肉不笑地对我开口。

第三次坐在公安局里，我的心情已经趋于平静。我看着杨警官，他显然一筹莫展。

“为什么辞职？”

“警察也开始管这些事情了吗？”

“我们不管别人辞职与否，但你不一样。你作为目击者，首先不肯指认杀害了你女朋友的司机，甚至企图掩盖自己的在场证据，已经很让人怀疑。而后，你又不顾舆论，若无其事出现在上班地点。再次，你现在这么急匆匆地辞职，难道是想离开？”

我歪歪头看着这个被逼到穷途的人，我并不想嘲笑他，可我就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们都不理解。

而杨警官显然被我的笑容触怒了。他狠狠地砸了下桌子，起身盯着我，虚张声势地想从气势上压倒我。

“严肃点！回答我的问题！你辞职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已经有个环卫工人来报案了，说在事发当天的中午，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跟踪死者，她很确定那个人就是你！”

“你是说我和安安约好吃午饭的那天……有人看见了我？”

“她可没说你和受害者在一起。她说发现你鬼鬼祟祟地跟在受害者后面，还化了妆。受害者当时和别人在吃午饭，太远了她看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但可以肯定，是一个男人。”

我的脸色变了变，他明显意有所指。

杨警官脸上露出一抹仿佛胜利的微笑：“我们的推断是，你发现了女朋友和别人有染，气急败坏，所以……”

“所以和什么人合谋杀了安安？”我歪歪头看着他。

“警官，你的想象力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么？我告诉你，首先，安安不会背叛我，然后我也不会背叛她。”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个证人的话再次确实了我的猜测。“辞职只是因为我不想做了，就这么简单。”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他额边的青筋隐隐浮现，我隐约预料到他接下来的举动，因为我经历过这一切，就在不久之前。

在他濒临爆发边缘时，我开口：“杨警官，你知道平行空间的理论吗？”

他一愣，我没给他接话的机会，兀自继续下去。

“科学家们认为，我们的时间是恒定运动的，就像直线一样无限延展。而在这无限延展的时间中，存在着不同的平行空间。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也许在另一个空间里，也存在着这样的我和你，进行着相同的事情。”我顿了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但是，如果事实是反过来的呢？如果说，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其实存在着不同的时间段，而人们在不同的时间段做着不同的事情呢？如果说因为某种外力影响，比如流星雨什么的，使得地球的磁场发生了扭曲，让本该首尾相接的时间段发生了断层，然后重叠在了一起，会怎么样？”

他的表情越发复杂起来，我吞咽了下，嗓子干涩得厉害。

“说得简单一点，我在前一个小时，站在大楼下面，而后一个小时，则坐在这里和你说话。那么如果有什么外力影响了这段时间的磁场，让这两个小时在某个相同的空间里重叠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顿了顿，点点头。

“对，也就是说，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某个相同的地方，会出现不同的两个你，和不同的两个我。一对在进行着大楼下的对话，另一对在进行着审讯。”

杨警官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下，他冷冷地往后一靠，坐回了椅子上，从眼睑的下方注视着我，目光冰冷，像专业的手术刀一样分析着我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之后，他从鼻子里哼着嗤笑出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你不信？”我歪歪头，“这些事情都发生过。巴西的一个女子，因为受不了家庭的束缚选择自杀，死前她告诉别人，自己会在另一个城市的人家以某个名字诞生。她死后十个月，她指定的地方果然出现了她预言的小孩。难道是她会通灵吗？不，她只是看到了在未来这个时间段里会发生的某件事情而已。美国一个女孩，假死了一百来天，家人将她下葬。之后她复活，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位于几个世纪之前的某个人的生平。难道她和上帝对话了吗？不对，她只是在死亡时接触了某种物质，从而看到了那段平行的时间。还有……”

“你的意思是，一个从什么别的时间来的家伙撞死了你的女朋友？”

杨警官没让我说下去，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我耸耸肩。

“我没有这样说过。如果没什么事，我想走了。”

他没有理由扣留我，我知道。杨警官前倾着身子，轻轻捏住旁边的那盏小灯。他缓缓地把灯头抬起来，直直地照着我的脸。

我被那光线晃得有些难受，眯上眼睛偏开头。

他咬着牙对我开口。

“我不管你是不是个疯子，我会一直盯着你，寻找所有证据，直到你露出马脚的那一天，然后逮捕你和你的同党。”

我放下挡在眼前的手，回看着他，笑起来。

“啊，那么祝你成功。”

我从警察局走出来，已经到了晚上。我很饿，急需补充能量。因为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

刚才我在警察局已经把所有的原委说了个清楚，可惜他不相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