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外。

东方...

赤月河畔...

随着残戟和大巫死玺的粘合，对应的信息在夏阎脑海里浮现：

【道具：】

【大巫死玺】（蕴藏100缕气运）：人间气运四柱石之一，可以轻松地吸收并储存气运，其物坚不可摧，不可毁坏。与【量天戟】融合，无法分开。

【量天戟】（残缺）：曾经某位人间至强者的兵器，无坚不摧，无物不毁，蕴藏着巨量的煞气，在一场未知的大战中毁坏了。如今，它因某种可替代性物质，而被修复了外形，但内里所封的恶灵依然残缺，且无法清醒，即便隔了不知多久，当你握住这把量天戟，你依然能够感受到其中恶灵充满悲愤的怒吼。这让你不禁去思索...它究竟是谁，它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在不知多少年后依然不肯安息。与【大巫死玺】融合，无法分开。

“原来这武器叫量天戟，不过看来此两物只是表面的融合，作用还是各算各的。

量天戟无坚不摧，大巫死玺却坚不可摧，算是矛和盾了。”

夏阎抓着这“二合一”的兵器，舞动了一下，只觉很是趁手，而且因为【大巫死玺】的关系，原本只能存在乾坤袋中的量天戟也能够一念便轻松地存入紫府中了。

他看着这兵器，越看越喜欢。

旋即，他单手握着量天戟，对着面前的灰雾比划着...

“根据原理，大巫死玺可以吸收气运。

灰雾区域之所以是灰雾，而不是灰河，也是因为这里还存在着部分的气运。

只要将这些稀薄的气运吸干，那么...这里的灰雾区域就会出现一个破洞。

然后...我将疏浚点一个个打通。

等到灰潮南下，到了此间，一边是可以直接连通的灰河疏浚点，一边则是依然需要去冲毁的地面，那么...灰潮有可能会改向。

邹夫人她们用了很多资料来研究这疏浚点。

资料包括《东方天理录》、大魏皇朝时代武道昌隆之时的《海内东堪舆图》、以及本朝在二十年前最新测绘出来的东方地图...

这些信息都表明了一点，即赤月河往东会流入一处未知的海洋，那海洋在先纪里，名为东海。

东海之中有个名叫雷泽的地方，据说其中疑似住着雷神，这雷神龙身而人首，乃是神话中的人物...

算了，这些什么神灵，千余年都没人能证明存不存在，我也不必多管，总之...这东海之中灰雾灰河纵横交错，与现实的河流相互纠缠，极其混乱。

将南下灰潮引到那里去，也算是刚刚好了。”

夏阎握着量天戟，抬起，又放下。

“还是不稳...”

“灰河能够洗去人的器官，我若是被沾上一点，保不准这手，或是这腿就不归我自己了...”

“怎么办？”

夏阎略作思索，心底生出了主意，他看着四周灰雾里正穿行着的诡物，露出了笑容。

...

...

片刻后...

一个身高三十余丈，身上裹满了各种诸如腿，头，角，触须等器官，极度地难以名状，不可描述，恐怖无边的存在出现在了赤月河边。

要不是这存在手里还拿了那根冒着黑烟的量天戟，怕是根本无法知道他还是夏阎。

“应该可以尝试了。”

旋即...

意念稍动，大巫死玺遥遥感知，开始吞噬这一处的气运。

夏阎手掌一划拉，沿着赤月河就往东跑。

一缕一缕玄妙的气息，往大巫死玺里飘来。

而空间则彷如冰雪消融，开始露出内里那混沌的、可怕的一幕...

狭长的口子宛如是汹涌水流的管道上生出了裂痕，灰河中的流喷薄而出，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夏阎只见体表那些器官在飞快地脱落，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就从三十余丈变成了二十余丈...

又过几秒，二十余丈再成了十余丈...

大概十二三秒后，他已经成了几丈了。

刷！

长戟勐然挑起，月牙上那汲取气运的手段也直接停了下来。

夏阎身形如弹地巨球，上上下下，飞速起落，不一会儿就停在远处的一个高地，然后俯瞰着地面的一幕。

那裂痕并未扩大的太过勐烈，只是缓缓地蚕食着灰雾区域的边缘，而让口子逐渐变长，好似人臂宽广的溪流。

夏阎舒了口气，还好他留了个心眼，否则现在怕是会遇到不知何等危机了。

只不过，想要取“灰河河水”灌入“灰灾族的生命原型”之中，却还做不到......

这事儿连试都不用试，但凡靠近灰河河水，器官就会飞快脱落，也就夏阎这种身上装满了器官的才能多熬十多秒。

但不管如何，对他来说，至少“疏浚河道”的第一步是成功了。

那么，剩下的就是时间，以及重复的工作了。

...

...

三天后。

“挖河人”夏阎依然在辛辛苦苦地忙碌着。

而另一边，北莽的安息，鬼方，犬戎开始发动对龙城的攻击。

龙城两千余米，这三大氏族想选择一处薄弱之地进攻，但龙城里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

北莽本就不擅兵法，调动兵力之间，烟尘滚滚，动静颇大，很难谈的上纪律，因此...让人想不发现都难...

于是乎，北莽往哪儿调兵，龙城就往哪儿调兵。

每当北莽想要奇袭来攻占龙城，龙城总会恰到好处地挡住，就连祖巫出手，龙城这边也早有老祖在等着。

这自又是一番拉锯...

三天后。

三大氏族四处碰壁，发现偷袭不管用后，便挑了一处开阔的地形强攻。

这安息国的个个是大块头，铜头铁臂。

而犬戎可以化身为身高两三丈的巨人。

灵山氏族的则大多是插着“铁魂桩”的刺客。

这样的阵型自是选择开阔处更为有利。

一时间，大炎兵力虽未动，但曹琼，华鹊衣，甚至是邹夫人都齐聚在龙城中段，协助张风守城。

没有大魔神的巨魔在旁虎视眈眈，正面防御...龙城并不畏惧那北侵之敌。

城头的“封灵阵”和装配着符字的军械，以及鲁贺元化作的城墙足以让意图染指此处的敌人，尸骨葬城下。

随着一声冲杀的嘶吼。

史诗般的战争画面拉开...

从高处看，大地似画卷，士卒如蚂蚁，城池似积木。

轰隆隆的杂乱脚步声里，犬戎巨人挥舞着巨树，树顶攀爬着一个个灵山灰衣刺客。

而铜头铁臂的安息人则扛着云梯前来登城，反正他们刀枪不入，摔到地上也摔不死。

而犬戎巨人来到城边后，就变成了人形空降兵制造者，巨臂挥舞之间，就将树上的灵山刺客甩向远处的城头。

灵山刺客身形轻灵，便是在半空也能丢了手中持着的木板借力再跃，而这是安息勇士做不到的。

还有的犬戎巨人则是化身人形投石机，高举着巨石，往城头运力投掷。

但龙城这边却也不甘示弱...

军弩如炮台，不停地上弩箭，不停地射出。

而数个军道巨人则是浮现在城头，来回巡弋，斩杀着登城的敌人。

轰鸣声，厮杀声，刀剑声，呐喊声到处皆是...

老祖和祖巫，各自观望...寻找出手时机。

忽地，一缕明光随着风飘向了城头，内里...隐约可见一个瘦高男子的轮廓，这是灵山氏族的祖巫释天狼。

可释天狼一动，另一边的张风就动了。

张风身体里，又一个透明的张风跑了出来，宛如矫健游龙般挡在了那释天狼面前。

两人都是大宗师四阶，一时间，你缠着我我缠着你，谁也顾不得别的事了。

在对杀的两人身后，曹琼，邹夫人...狄象以及那位安息祖巫也都是觊觎着，等待着时机。

这一战，从早晨杀到日暮...

城头，尸体悬挂，一片默然...

而可以预见的是明天依然会是激烈的决战。

深夜，气温陡降，狂风怒吼...

北莽三大氏族的灰黄的厚帐篷不时凹陷，又鼓起，发出不规则的“啪啪”声。

空气里，犹然飘着鲜血的味道。

战场上，尸体横呈...双方的收尸兵两不理会，各自沉默着收着尸体。

龙城的士兵，自会入城埋葬。

而北莽的，则是就近挖坑，掩埋...至于石碑，那就算了。能够笼罩在龙城的气运净土里，而不被灰雾里的诡物吃掉，已经算不错了。

荒坟...

大风...

月光如霜。

安息氏族族长名为安赤烈，这是个在结霜天气还赤膊的勐人，可此时，这勐人却静静地看着那座如山的孤坟。

这是安息战死之人的合葬地之一。

“族人们，只是想要一块地方，然后活下去...为什么不可以呢？”他默默地看着坟墓，眉宇间竟是悲伤...

因为祖巫的反对，所以安息一族里没有多少人接受了独孤氏的改造，大多数人还维持着原样。

至于其他几族，则是相反，祖巫的命令，让那些种族的族人不得不服下独孤氏提供的药物，虽说还有些悄悄隐藏着没喝的，可却也是少数。

“若是历经风险，却是为了舍弃人的身份去苟活，那有什么意义？”

安赤烈长叹一声，他侧头南望。

无奈龙城坚若磐石。

他忽地捏紧拳头，无论如何...一定，一定要攻下，为了族人！

但，这位安息族的族长并不知道，远处的龙城之上，正有一个文士抓着“千里眼”默默看着他。

文士叫顾念先，常常被士兵们以顾先生尊称。

他扫了扫城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尸体，闭目良久，忽地起身放下“千里眼”而来到了龙城中段深处的一个石堡中。

他知道...张风将军就在这石堡中。

冬...

冬冬...

门扉敲响。

张风略一感知就知道了门外之人，他随意开了门，略显沧桑的脸上露出笑容：“顾先生，你怎么来了？可是有破敌之计？”

顾念先挤出一丝疲惫的笑，道：“若真有破敌之法，哪里会到现在才献策...

只不过...”

他眉宇微低，沉声道：“顾某愿出城，去劝降三族。”

张风闻言，陡然一惊，瞬间侧身正色看向顾念先，道：“顾先生何出此言？”

顾念先道：“若是不知灰潮将至，独孤氏改造北莽人，我会以为这三族只是打头阵。

可现在...我却觉得北莽内部已经分裂了。

今日攻城的三族，是想要以人类身份再活下来的。

另外四族，则是铁了心想融于灰河...

不过，这一点于我而言，依然存在着不明白的地方，譬如...那四族之人凭什么愿意融入灰河？

他们的祖巫难道就不希望族人以人的身份活下来么？”

张风静静看着他，忽道：“顾先生可曾听说，见了天地的大宗师...其实存在两个。亦即是说，这世上还有一个张某存在着。”

顾念先摇摇头道：“不曾，愿闻其详。”

张风道：“世间有一至宝，名为封神榜，可惜为灰雾污染，而成封魔榜。

每一位见了天地的大宗师，都会于那榜中世界自然生出另一个假货。

但只有真人死去，那假货才会从封魔榜中出来。

封魔榜成于灰雾，所以...那些假货许也希望人类能够改变，从而生活到灰雾之中。”

顾念先闭目，沉吟半晌道：“顾某明白了...另外四族的祖巫或许早就不是他们自己了，如此，一切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他红着眼，起身，道：“张将军，顾某愿持一旄节，骑一快马，深夜出城。”

张风道：“顾先生，这一切也许只是你的猜测，而且大炎和北莽素有世仇，你即便真的成功劝降了，那你有没有想过，龙城的士兵答不答应？”

顾念先苦笑道：“将军，你可曾想过，封魔榜若真如将军所说，那其间所藏着的四阶大宗师便是难以想象。

现在仅仅是三族攻城，我们便已势均力敌，若是另外四族和封魔榜里的宗师也加入，我龙城可能幸免？

大炎和北莽的仇恨，终究是地缘性的仇恨，是人族内部的仇恨。而现在，既有异族入侵，那么...人族内部，自当暂摒前嫌，共抗外敌。”

张风沉默了，道：“顾先生有没有想过，此去，未必能活着回来。”

顾念先洒然笑道：“那今晚便当做是顾某的死期好了。”

...

...

...

两日后。

龙城门开。

安息，犬戎，灵山的老弱妇孺以及孩童和伤员被迎入了城中，而三族士兵则是扎营城下，形成了一道拱卫龙城的外部防线。

顾念先劝降成功了。

但，龙城这边却也不可能让三族之人进入龙城之中。

所以，最终结果就是“接收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则是搁置在外，等日后再议”。

接收的这部分，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老人妇女孩子，搁置的则是士兵。

对于这等结果，安息、犬戎、灵山三族也已经满意了。

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想侵吞大炎了，只想着活下来，只想着种族延续。

龙城能够接收自己这边的人，这已经让他们很是感激。

原本这三族的老弱妇孺都在后方，这也是顾念先给三族出了个主意，简单来说，也就是“因为三族和大炎激战，而另外五族置之不理，所以三族心生愤恨，而要将族人带离，去另一处安定”。

这借口合情合理，也很管用。

对于假货们来说，这些没有服用药物的人全部死了才好。

而在龙城门开，迎入老弱妇孺之时，他们这才惊觉，可为时已晚。

而更绝的是，安息祖巫和犬戎祖巫这种“勐男式的大喇叭”直接来到了那五族外不远处，开始大声喊着诸如“你们的祖巫早已不是真正的祖巫，而是怪物的化身，他们想把你们也变成怪物，所以才让你们服药”，“灰河到来，你们能活下来的人依然很少”，“快来龙城吧，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的父母和孩子考虑”之类的话。

这直接激怒了此处的三名祖巫。

三名祖巫出手，无奈安息和犬戎两族祖巫都是皮厚肉糙类的，一时间根本打不死，再加上灵山氏族老祖在，三对三，顶多是个平手...

而在知道了“封魔榜”的事后，三名祖巫心底的不少疑惑得到了验证，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是让之前的一些异常之事贯通了起来，现在他们也是气不打一处，恨不得把那些假货统统搞死。

他们和大炎是有仇恨，但都是为了争夺净土，为了给自己的族人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现在，龙城在这危急的时候接受了他们，这仇恨本就澹了许多。

可是，他们和假货间的仇恨，那是死仇。

要不是假货，北莽也不会变成这样，要不是大炎人揭穿了这个秘密，他们也还会被蒙在鼓里，而现在...如此多的北莽人被这些假货坑地服下了药物。

这等仇恨，那真是不死不休了。

几次之后...

龙城上观战的老祖们，见这三族祖巫也不似作伪，便决定出手。

于是乎...

在又一次，三人去进行宣传的时候，张风身上裹着烟雾悄悄躲在了一边，等到另三名祖巫出手并和犬戎这边的三人战成一团时，张风再悄悄出手，连同灵山氏族老祖直接重创了一名祖巫。

三个假货见势不妙，便选择撤退。

然而，犬戎安息灵山这边的三个祖巫已经上头了，跟着穷追不舍，张风也是伺机而动。

那三个假货回到了白狼湖畔的大营中，喝令营中士兵出手，然而...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其他的竟然都选择了无动于衷。

打着打着，见到大炎这边占了优势，营地里竟直接兵变，将那群帮着祖巫的士兵通通杀死。

三个假货无奈之下，疯狂逃窜。

而其余的北莽五族也做出了和其他三族同样的抉择——让老弱妇孺入城，他们在龙城下形成防御。

只不过，那些已经服用了药物的人，却是神志恍忽，而这些人则是驻扎在了龙城城门之下，一时间...谁也没有办法。

...

...

两日后...

三名假货正在北上逃亡，忽地心有所感，往一处而去。

却见那处正站着九人。

这九人有男有女，气势强大，每一人竟都是四阶的大宗师。

显然，这九人都是封魔榜中的宗师，除了大元帅，无垢金刚，割头小鬼，无间宫主，大魏神匠之外，还有四人分别是灵蝶女，猪面屠夫，第二剑皇，黑夜天子。

这九人各有传奇之路，可惜那些传奇并不是他们经历的，但即便如此...这九人皆是不凡，若是在他们的时代，每一个拎出来，都是能够镇压一方的大人物，都是宛如煌煌烈日高悬于天，让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天土，拓跋，独孤这三族的祖巫急忙上前，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事。

三人本以为，这九人到来会协助攻城...

可是，他们错了。

黑夜天子是个气质冷冽的女人，或许因为常年在黑暗中，肌肤显出一种病态苍白，她冷声道：“无论他们如何抉择，大势是变不了的。可现在，却有人在破坏这大势。”

她略作停顿，唤道：“金刚...”

魁梧壮汉出列，恭敬道了声：“在。”

黑夜天子道：“你和割头小鬼，陪着这三人坐镇到龙城之外，不要让龙城的人出来坏事。”

“是。”

“是。”

紫衣的妖冶少年握着刀，坐在金刚肩头，来到了三名祖巫那边。

而三名祖巫却是一头雾水，很显然，剩下的七名宗师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而他们知道，在这些人之中，最强的、地位最崇高的正是这位黑夜天子。

“黑夜天子”夜南绝乃是前朝公认的“天下第二”，第一便是那位武帝。

要知道，前朝武道兴隆，夜南绝能有此称号，可见其实力恐怖。

至于“黑夜天子”这个称呼的由来，则是和前朝的制度有关。

前朝除了明面上的朝堂之外，还有一个影子朝堂。

明面上朝堂，皇帝如流水。

而影子朝堂，却是真正的千秋万载，天子不变。

这天子仅有过两任。

第一任死后，便是夜南绝。

夜南绝上位后，就真正地做到了镇压四方，让所有魑魅魍魉皆不敢动。

明白前朝历史的人一定会好奇，因为就算武帝羽化了，人间还有夜南绝，可若是这些人知道不久后夜南绝就成了假货，那便会明白为何前朝会崩坏的那么迅速了。

至于夜南绝为什么会这么快死去，则是无人知晓的个中秘辛了。

此时...

什么样的目标，需要夜南绝亲自出手？

而且还带了六名大宗师？

要知道，夜南绝此前一直都在外历练，此番算是专门赶回来的了。

“给他们看看吧。”

夜南绝冷冷道。

话音落下，一个身形小巧的女子出列，身形飘飞在半空，这是个文道大宗师。

然后，她双手一勾一挽，便在虚空里生出了明镜。

镜子里，只见一个短发少年披覆黑甲，手握一杆奇怪的兵器，全身沐浴在熊熊魔雾之中，而在他身侧，是一条条狭长的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