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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张顺说道:“兄弟慢发火,听我仔细道来。”

燕青暂稳心神,说道:“燕青一时失礼,张顺哥哥请讲。”

张顺说道:“兄弟,我祖上三代俱是渔民靠打鱼为生,从小我随爹娘生活在浔阳江上。那时日子过的清苦,爹娘为生计操劳无暇照看于我,我每日和哥哥张横在江边嬉戏玩耍等待爹娘回来。”

张顺边说边回忆着往事,心中涌起阵阵哀伤,幼年时的一幕幕场景仿佛瞬间清晰可见。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在我五岁那年,有一次爹娘出外打鱼,家里只有我同哥哥。我呆在家中烦闷,独自一人跑到江边游玩。说来也巧,正当我百无聊赖之际,一只美丽的水鸟落在我的旁边。那鸟儿样子甚是好看,鲜红的羽毛,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嘴。我一时兴起想把它捉住,鸟儿见我要捉它,轻轻拍了拍翅膀飞了起来然后又落在不远处的江水中。自小爹娘便告诫我万万不可一个人下水,此时我竟鬼迷心窍忘了爹娘的话,只想捉住这只小鸟。我慢慢朝江心走去,连江水没过胸口也未察觉。那鸟儿见我又来飞得不知去向。我待鸟儿飞走才发现自己身处险境。爹娘虽教过我水性,但那时我怕的要命脑中一片空白,只在江水里上下沉浮大声呼救。在我快要淹死时,幸亏哥哥张横闻声赶来,跳入江中救了我的性命。”

众人听到此处也长出了一口气,一人对张顺说道:“你小时候顽劣的紧,许多次都差点丢了性命,如不是老天爷怜惜你,便是咱爹娘积了德,不然你早去了阴曹地府。”

众人看说话之人四十二三岁年纪,身高七尺,体态魁梧,头大似斗,颌下一部络腮胡。大家识得张横,尽皆莞尔。张顺一笑,说道:“我得救后起初倒也无事,可后来却每夜啼哭不止。爹娘带我去瞧过好些大夫,都说是小儿夜啼之症并无大碍。不过药吃了不少但没一点成效,我爹娘一筹莫展无计可施。这时一位远房亲戚恰巧来我家中,知晓此事后教给我爹娘一个偏方,言说能治此疾。”

燕青听到这里,脱口问道:“是何偏方?”

张顺说道:“那位远房亲戚让我爹娘去寻来几副老船桨,在手握之处用刀刮下一些碎木屑。又让爹娘请来几位经年累月在浔阳江讨生活的艄公,将他们身上的汗水做成药引。我服了一碗汗水浸泡过的木屑,夜啼之症居然立时好了,再不曾犯过。”

燕青听完满面狐疑,沉声说道:“张顺哥哥讲的可是真的?”

张顺见燕青神色不定,说道:“我怎敢哄骗兄弟。”

张顺说罢,站在一旁的张横也说道:“燕青兄弟,确有此事。昨日你请安道全哥哥去给爱女芷巧医病,我就想把此事讲于你听,惟恐你不信故而未言。现在芷巧没有好转,我和张顺商议后才把这个偏方告诉你。”

燕青若有所思,说道:“只是我从未听说船桨同人汗能治病,这简直太过奇妙。”

张顺说道:“兄弟,我幼时落水受了惊吓,其症状虽无芷巧这般重却极为相似。常言道土方治大病,死马当做活马医。即使医不好,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兄弟

不妨给芷巧试一试。”

燕青想了想,向安道全说道:“安道全哥哥,你是医术大家,觉得此方能否可行?”

安道全一捋胡须说道:“船桨和人汗能治病,我行医几十载实是头回听闻。然而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芷巧落水受了惊吓,病是从水中得来。老艄公风里来水里去,一辈子跟水打交道最通水性。船桨本就是御水之物,又经艄公多年把持,早已沁入艄公心血,或许真能有效。”

燕青思索半晌,说道:“便依几位哥哥之言暂且一试,不过这老船桨和老艄公的汗水又去哪里得来?”

张顺微微一笑,说道:“兄弟放心,新野南面不远处便有条河,既然有河定会有船,有船必然有桨。至于老艄公的汗水更是易办。”张顺边说边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张横、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说道:“我与哥哥从小长在江边,十一二岁就能独自掌舵行船。阮家三位哥哥更是好手,水里的龙王爷见了他们都要礼敬三分,兄弟还怕找不到艄公吗?”

燕青心下稍慰,说道:“那有劳几位哥哥了。”

张顺几人哈哈一笑,阮小二说道:“燕青兄弟休要客气,我等正愁帮不上什么忙心里愧疚。待会我们几个多吃些酒再打上两趟拳脚,保管能流出三大碗汗来。”众人闻听一阵大笑。

燕青心中焦急,马上便要去寻船桨,宋江拦下燕青说道:“兄弟不必着急,船桨之事让戴宗与时迁去即可,二人脚力快办事稳妥。你累了一夜先歇息一会,等准备停当我们再来。”

燕青应允,宋江、刘备领着众人出了后堂来到大厅,宋江命戴宗、时迁速去河边找寻船桨,又让张顺、张横同阮氏兄弟准备汗水。张顺五人也不耽搁,各自喝了一坛上好的九酿春,然后脱了上衣光着身子在大厅外的空地上练起拳脚来。

快至晌午时,戴宗、时迁扛着七八支船桨回到刘备府上。那边张顺、张横几人打了整整两个时辰,也备好了三四碗汗水。张顺拿过船桨从中挑出最老的两把,这两把船桨都是用桑木制成样式古朴,由于年代久远又加长年浸泡在水中已经通体黑红,手握处隐隐泛出血色。张顺取来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在桨把上轻轻刮切。匕首十分锋利,片刻间已刮下一堆碎木屑。张顺又用匕首把碎木屑反复剁削,直到碎木屑全变成了木粉,张顺把木粉混在汗水中搅拌均匀才停了手。

宋江看一切妥当同张顺、安道全再次来到后堂。燕青虽颇为疲乏却不曾睡,见宋江等人前来忙道:“几位哥哥,准备的怎么样?”

宋江说道:“兄弟放心,张顺兄弟已经调好了药汁。”说完把一大碗掺着木粉的人汗递给燕青。

燕青伸出双手接过大碗,只觉味道酸臭令人作呕,禁不住问道:“张顺哥哥,这东西真能治病?”

张顺知道燕青仍然心怀疑虑,朗声道:“兄弟只管给芷巧喝,若是医不好芷巧的病,你让芷巧拿着赶马的鞭子狠狠抽我一百下。”

燕青明白张顺一番苦心不好再说,只得来至榻前轻轻扶起爱女将碗递在芷巧口边。芷巧甚是懂事知父亲又给自己喂药,仰脖

喝了一大口。那药汁又酸又咸苦涩无比,险险使芷巧吐了出来。芷巧颤声说道:“爹,这药难喝的很,芷巧喝不下去。”

燕青闻听强忍热泪,说道:“好芷巧,乖芷巧,良药苦口,只有难喝的药才治得了芷巧的病。”

芷巧本不愿喝,但看着父亲眼眶里的泪水咬着牙把一大碗人汗喝的干干净净。燕青、宋江见芷巧喝完心中都长出了一口气,宋江说道:“燕青兄弟,芷巧已将药喝下,我等也不便久留。你若有事尽管与府里的人讲。”燕青连声道谢,宋江、张顺转身而去。

宋江走后,燕青心里有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也不知这神药能否医得好芷巧。整整一日,燕青神情恍惚心事重重。到得深夜燕青哄芷巧睡下,自己独坐在榻边望着女儿枯黄的小脸,燕青愁肠百结。自与貂蝉相识后,貂蝉的美丽温柔让燕青品尝到了人世间至美的幸福,而女儿和儿子的降生也给燕青的生活添加了不一样的色彩。试问世间还有什么能比天伦之乐更使人快乐?可是一次偶然遇到的祸事让曾经的幸福快乐荡然无存。爱子惨死,爱女病重,貂蝉终日以泪洗面再没了往日的温柔贤淑。

燕青昨日一夜未眠,此时夜深人静睡意渐浓,想着这些伤心之事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待燕青再睁开眼,窗外已有几缕阳光射入。燕青一惊,忙去查看女儿。只见芷巧鼻息微鼾睡得正香。一夜未闻爱女哭声,燕青欣喜若狂。他腾的站直身又猛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不停念道:“多谢上苍,多谢上苍。”

燕青的举动吵醒了芷巧,芷巧揉了揉眼睛,看父亲跪倒在地头如捣蒜,问道:“爹,你在干什么?”

燕青乐不可支,把芷巧搂在怀里说道:“好芷巧,你的病好了!昨天晚上你居然一声未哭。感谢上苍!不对,应该感谢你张顺伯伯才对。”

芷巧说道:“爹,是真的吗?我只觉得昨晚睡的好香,仿佛还做了一个梦,可梦得什么却记不得了。”

燕青在爱女脸颊上使劲亲了一口,笑道:“想不到人汗竟有这等神奇功效。”

芷巧不解,问道:“爹,你说的人汗是什么?”

燕青也不解释,打来清水与芷巧洗漱,又有下人送来茶饭。二人吃过早饭燕青正与爱女梳头,宋江同张顺、张横等人前来探视。燕青见几人抢身跪倒一连磕了三四个响头,边磕头边说道:“多谢诸位哥哥,燕青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哥哥们的大恩。”

宋江心中大喜忙把燕青扶起,说道:“兄弟,芷巧的病可有起色?”

燕青答道:“芷巧昨天晚上一声未哭直睡到天亮。”说完又跪在地上说道:“多亏张顺哥哥的神药,小弟给哥哥磕头。”

张顺拉住燕青,笑道:“谢天谢地,我起先也只权当一试并无把握,现在心中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燕青再三言谢,众人心情俱是大好。安道全说道:“燕青兄弟,此方虽医得芷巧夜啼之症,但芷巧身体虚弱尚需静养。”

燕青点头称是,宋江等人又寒暄几句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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