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吴用、林冲不辞辛苦折返荆州，到得荆州入见刘表。刘表奇道：“先生才去几日，怎么又回？”

吴用说道：“在下本欲往汝南，不想半路遇见刘皇叔。汝南城破，皇叔新败无立足之地。前日郡首曾与我言，若曹操攻占汝南可许皇叔来荆州相投。此时皇叔一行已过汉江，特命在下告之郡首。”

刘表低头沉思，忽的身旁站起一人，说道：“姐丈，刘备先从吕布，又事曹操，再投袁绍，皆不克终，足见其人。”吴用闻言仔细打量此人，见此人身高八尺，弓背蛇形，面如黄饼，眼有淫光，一付目中无人之态，不禁问道：“将军是何人，为何口出恶言？”

此人哼了一声，说道：“凭你也配问我名姓。”

吴用心头火起，就听刘表叱道：“德珪，怎可如此无理。”说完又对吴用说道：“先生不必动气，这是吾内弟蔡瑁，言语粗鲁望先生见谅。”

吴用闻言正欲开口，蔡瑁说道：“姐丈万万不能收留刘备，如曹操知晓此事必加兵于我枉动干戈。”蔡氏一族是荆州的名门望族，蔡瑁的姑丈是当朝太尉张温，其大姐嫁于荆州名士黄承彦，二姐嫁于刘表，平日仗势欺人，目空一切，作威作福，甚是嚣张。

吴用说道：“刘皇叔世间英雄，虽兵微将寡而志欲匡扶社稷。汝南刘辟和皇叔素无亲故亦以死报之,皇叔与郡首同为汉室之胄何不如外人？今皇叔兵败，本将往江东投奔孙权，是我苦劝说不可背亲而向疏，皇叔这才令我前来通禀郡首。况且郡首曾有言在先，岂能食言。”

刘表不语，蔡瑁怒道：“此是荆州，怎能容汝妖言惑众，今日定斩汝头。”说完抽出宝剑便要行凶。林冲在一旁多时，看蔡瑁持剑向前也拔出佩剑，大喝道：“尔敢再上前一步，明年此时就是尔的祭辰。”蔡瑁一惊，看林冲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心生胆怯。

刘表怒道：“岂有此理，汝二人意欲何为？”林冲、蔡瑁知刘表动怒不得不收回宝剑，怒目而视。

吴用说道：“我非惧死之人，刘皇叔忠心为国，不是曹操、袁绍可比。今闻郡首汉朝苗裔谊切同宗，故千里相投。尔何献谗而妒贤？”蔡瑁听罢怒火中烧想要上前又惧林冲威武，只得默不作声。

吴用又对刘表说道：“郡首岂不知唇亡齿寒之理。曹操素有扫平诸侯之心，此刻不救刘皇叔，难保下一人不是郡首。”

刘表思之良久，说道：“烦请先生再去告知皇叔，吾与皇叔情如兄弟，刘表在荆州恭迎皇叔大驾。”吴用大喜，蔡瑁急道：“姐丈，切不能如此。”

刘表沉声说道：“吾意已定，汝勿多言。”蔡瑁悻悻离去。

吴用、林冲向刘表告辞，快马加鞭回见刘备细说详情。刘备甚喜，也不耽搁急速朝荆州而来。到得荆州城外，刘表闻讯亲领文武群臣出城迎接。刘表见刘备仪表不俗，心中喜欢，说道：“久闻玄德大名，今肯前来，实为幸甚。”

刘备说道：“郡首雅名八骏，威震九州，礼贤下士。刘备无处安身厚颜来此，还望郡首勿怪。”

刘表笑道：“玄德无需客套，若玄德不嫌从今起你我以兄弟相称。”

刘备说道：“刘备何德何能怎敢高攀郡首。”刘表哈哈大笑拉着刘备的手共入荆州。到得帅府，刘表拨数套大宅于众人居住，又摆下酒宴给刘备接风洗尘。自此刘备等人便在荆州安身，刘表相待众人甚厚。

且说曹操夺下汝南，探知刘备已往荆州投奔刘表，欲引兵攻伐。程昱说道：“丞相，我军连番征战将士疲惫不堪，且袁绍虽亡但尚有余孽作乱。丞相应先平定冀、青、幽、并四州之匪，养精蓄锐，再取荆襄。南北之利，一举可收。”

曹操说道：“吾知军卒劳累，然刘备不除，吾难安心。”

程昱说道：“丞相莫忧，刘备虽是英雄但刘表只求安于一隅并无大志，不足为虑。待时机一到，丞相亲领一军前来，荆襄九郡唾手可得，刘备亦死无葬身之地。”曹操听罢喜不自胜遂打消讨伐荆州念头，令军士就地休整。

一日，曹操命人召郭嘉、卢俊义前来。二人到帅府见曹操躬身施礼，说道：“不知丞相相召，有何要事？”

曹操说道：“吾曾听闻汝南城中有一奇人，姓许名劭字子将，其善识人面相，品评世间人物，每月初一都要对当代名人、诗文、字画、时局品评褒贬一番，故名曰月旦评。无论是谁一经品题身价倍增，世俗流传以为美谈。因此闻名遐迩，盛极一时。今日恰逢月旦评之日，所以请二位一同前去权当一乐。二位意下如何？”

郭嘉笑道：“我亦曾听闻此人，难得丞相有雅兴，我愿相陪。”卢俊义也觉有趣连声应允。

曹操喜道：“如此甚好，你我三人换上百姓衣裳，便服前往。”说完命下人拿来三套寻常衣裳，曹操三人换上，各自莞尔，均感好笑。三人不带随从悄悄出了帅府，一路找寻许劭府邸。行不多时来到一座大宅前。汝南城刚经历一场血战，百姓家家关门闭户，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可此宅门前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曹操三人挤过人群到得近前被门人拦住。曹操已命人探听清楚，如要听月旦评每人需交纹银二十两，遂从袍内摸出锭一百两的大银递于门人，说道：“余下的给你。”

门人手捧大银，看曹操出手阔绰忙满脸堆笑，说道：“多谢大爷，小人给大爷带路。”说罢在前引路，三人在后跟随。入得府门，穿过亭院，来到大堂之上。大堂居中有一张长条书案，四周摆着七八张茶桌，每张桌上都放着各色茶点。曹操三人寻一最偏之处坐下，门人取来茶盆、茶具，给三人各舀了一杯茶水，说道：“大爷还有何吩咐？”曹操也不说话只挥挥手，门人见状说道：“大爷有事尽管唤小人。”说完躬身退下。

曹操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只觉芬芳清香满嘴芝兰之气，忍不住赞道：“好茶，真是好茶。不想在汝南竟能喝到这样的好茶。”

郭嘉、卢俊义也举杯饮了一口，郭嘉笑道：“果然好茶，这一百两纹银花的倒是值了。”

曹操说道：“奉孝可知此是何茶？”

郭嘉又饮了一口，仔细看了看茶汤，说道：“江南之茶绿而白，香而淡。此茶颜色金红，甜中带苦，涩中有酸，回味甘穷，

应是南中一带所产之茶。”

曹操点头说道：“奉孝博学。不错，此茶确是南中所产，名曰露红烟渺。吾昔日游历之时在洛阳曾饮过此茶，因味道奇特吾始终不忘。今日在此处又得品茗，实是幸事。”

三人闲谈之时，一人走上堂来站在书案前，大声说道：“多谢诸位赏光，许劭谢过。”

三人举目观瞧，见此人五十二三岁年纪，身高七尺，国字脸，三绺短髯，精神饱满，声若洪钟。许劭接着说道：“今日月旦评所评说之事便是发生在我汝南的大事。诸位皆知上月曹操发兵攻打汝南刘备，不出数日即占得汝南，传闻刘备已逃往荆州。曹操率兵三十万，刘备、刘辟不过万余人，相差悬殊胜负早已定下。然此战却是曹刘争霸之序章，今后天下之争便是曹刘之争，二人俱存则天下乱，二人亡一则天下安。”

许劭说完有茶客说道：“许先生所言差矣。曹操乃当今丞相位高权重，手下猛将精兵无数，又新灭袁绍尽得其地，收袁绍降卒数十万之众。刘备自出道以来，先投公孙瓒，后投陶谦、吕布、曹操、袁绍，而今又依附刘表，连立足之地皆无，哪里还谈什么今后曹刘之争便是天下之争这等匪夷所思的奇谈怪论。”

许劭笑道：“刘备天下英雄，此时不过蛟龙困在浅滩，他日时来运转，成就不可限量。”

众人听完俱不相信，又有人说道：“许先生为何如此高看刘备，莫不是得其恩惠，才夸大其词信口雌黄。”

许劭不悦，说道：“昔日曹操和刘备在许昌青梅煮酒论英雄，遍谈世间风云人物。曹操言，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曹操自视甚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言及天下英雄时甘愿位列刘备之后，足见刘备之能。刘备在汝南时,我曾登门拜访。鄙人粗通面理之学，看刘备颇有龙凤之姿，只是此人运道迟缓，待日后否极泰来定能做出轰轰烈烈之事。”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忽有一人起身骂道：“尔等山野鄙夫懂得什么？刘皇叔世间豪杰，岂是曹操那奸贼可比。”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只见此人三十五六岁年纪，身高八尺，面上五官虽然端正却甚是肮脏，颌下胡须又长又稀，头发蓬乱，身穿华袍颇为名贵不过尽是油污，满嘴酒气，踉踉跄跄。

有茶客问道：“你是何人？”

此人答道：“吾姓弥名横，弥横是也！”

茶客说道：“弥横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辱骂曹丞相。”

弥横仰天狂笑道：“你们怕他，我却不怕。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携天子以令诸侯早有不臣之心。虽负求贤若渴之名然贤士不能为其所用，其必除之。曹操为人残暴嗜血最喜屠城，凡围而后降者杀无赦，就出自其口。曹操替父报仇血洗徐州，斩无辜百姓十数万于泗水，尸堵河道水不能流。曹操为充军资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笑尉，偷坟掘墓，丧尽天良。曹操生性淫邪好色，最爱奸人妻女，前有张绣之叔母，近闻又纳袁绍之儿媳。此等人禽兽不如，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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