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衣和寒续拉开了些距离，下了十来步山间阶梯，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启动了“千里传音卡”，因为张流早已经在等待他们建立通迅的关系，玄卡刚刚启动那边就响起来了人声。

简单的交流之后白琉衣的面色变得沉重了一些，回到了寒续身后，看着这位不是在清明节到来坟墓，却比许多清明扫墓人要悲伤得多的年轻人，缓声道：“现在不该打扰你，但是张流说有急事，需要面谈，一个是马莹的消息已经查到了，还有一个是，有人找你。”

寒续微微侧头，脸上的伤感情绪被遮挡下去，片刻之后，凝望着此间耸立的一块块仿佛监牢墙壁一样的墓碑，缓缓颔首。

……

……

面见没有在联邦政府大楼，而是在万渝城地下暗流得以统一后，一家由蝴蝶经营的“新天火会”的汽车维修站，因为末日的关系，汽车行驶遭到了更严格的管制，这里也在十多天宣布暂停营业，让所有员工回家陪伴自己家人，所以内里空荡荡一片，只有几辆没有修理完成的汽车摆放，地面零零散散着金属工具以及机油的痕迹。

寒续驾驶着汽车进入了厂区内里，灯光明亮的车间内，有三道他所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待他的到来。

寒续原本平静的脸上顿时饱含惊喜，他看着张流身侧的两位，大喊出声：“圣后？！许师叔？！”

汽车刺啦一声停稳下来，看着寒续急急忙忙下车，神情举止之间满是那份友人之间才有的亲切和重逢的喜悦，许宗斌和唐欢的脸上，也绽放开真心的笑容。

分隔的时间不算太远，然而却似乎已经跨越了成百上千年，那份久违感，竟让这车间似乎都满目沧桑。

至于张流，在听到寒续口中这“圣后”一词，本来垂在两侧的手掌不禁都攥紧了，作为城督早从各种渠道见过唐欢的脸，只是他以为她就只是弃民神女而已，和寒续这亡命徒扯上关系是能理解的事情，可寒续这声称呼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一瞬间就把他淡定的脸色轰炸得面目全非，“圣……圣后？”

瞧见寒续朝着两位快步迎上身去，本来心情沉重而复杂的白琉衣，一张冰面一样的俏脸上也有些微的松动，她抿了抿嘴唇，走下汽车，对着圣后微微躬身。

唐欢也对着她礼节性地微微躬身，自从黄炼荒漠分开之后，她和白琉衣，的确是再也没有见过面了，那一路从北到南的逃亡，在他们之间，倒是建立了一段难得的患难友谊。

寒续快步来到了三人面前，惊喜地对唐欢说道：“您怎么在这里？这段时间您经历了什么？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唐欢微笑，而后神情凝重地解释起来离开兽皇岛后那段不为人知的经历：“南宫蝠的空间隧道让我到达了大陆边境，我寻找了一个山谷恢复了境界之后才立马赶往生存圈，为了不被怪兽发现，我没有启用巫术，而是一路步行，等我到达生存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这经历和寒续相差无几，让寒续不禁有些感慨，道：“我和您一样，回到生存圈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嗯，庆幸的事情是，至少兽皇还是有顾忌，没有直接摧毁我们要的东西，至于怎么找到你的，是你之前给我提过张流还有万渝城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会回一趟万渝城，于是我和许先生便一同赶了过来，和你汇合。”

白琉衣缓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和寒续并肩而立，唐欢对着这个相貌如同水仙花，而人也和花一样不言不语的女孩微微颔首再次打了招呼之后，微笑着说道：“看样子白琉衣的毒已经解了？”

寒续握住了白琉衣的小手，点头道：“嗯，庆幸，已经解了。”

“你是怎么找到她的？消失这段时间，她又经历了些什么？”

闻言白琉衣的脑袋微微垂下了几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浮现心头，让她很想逃离此间。

寒续知道她的尴尬，转移话题道：“这些事情还是后面再交谈吧，有时间了我一一给您解释清楚，我们目前要解释的东西，还挺多的。”

“张城督。”寒续看着陷入了震惊中的张流，在对方回过神来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局促不安地问道：“您说您查到了马莹的消息？马莹，她怎样了？”

张流脸色略微僵硬，说道：“结果不尽人意，你们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语气和这句话就已经传递出了不详的信号，寒续和白琉衣原本因重逢而喜悦上挑的眉毛都下意识地压下来，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浓浓的不安。

寒续小声道：“什么意思？”

张流裂开嘴，沉吟了片刻道：“已经查到了她的消息，不过……她已经死了。”

“什么？！”寒续和白琉衣同时失声。

张流颔首，将手中提着的布袋递给了寒续，内里装着一张文件报告，上面的文件乃是是南北战争时期神风联邦死亡的军人死亡报告，这张报告上记录的便是虚门学生马莹的死因。

姓名：马莹。

死因：叛国，通敌圣土联盟，直接造成联邦军数千人死亡。

行刑方式：电刑。

行刑单位：虎林监狱。

……

冰冷打印机敲打出来的一个个乌黑字体，铺在雪白的纸面，好像是枪管漆黑的洞口，对准了寒续，无情地喷射出来子弹，在他刚刚才经历过祭拜而肃穆的心脏上留下了血淋淋的弹孔。

白琉衣从寒续僵硬的手指中夺过文件，脸蛋上也刹那一抹罕见的苍白。

“这是什么意思？”寒续不可置信，眼眶刹那间满是杀气猩红。

张流歉然颔首，道：“这就是调查的结果，死亡时间不详，但是应该是去年的事情了。”

“去年？！怎么可能去年就……”寒续不可置信，怒火熊熊，“如果是去年就已经过世，虚门怎么会没有得到消息？她是虚门外派学生，死亡的话虚门立马就会有消息，如果事发，王眸眸不可能不知道。”

“之所以一直没有风声，虚门方面应该也没有得到消息，是因为联邦政府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是后来不知情的军人们再回头做死亡报告的时候，才将她也添加了进去，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还是没有反馈给虚门，所以虚门才会觉得她还活着。”

张流照顾着寒续和白琉衣的情绪，话音尽可能地平和：“事实上这样的处刑是不应该的，就算要给她叩上背叛联邦的罪名，也要先知会虚门才对，虚门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这个帽子成立不成立都需要很长时间调查，所以显然军方甚至都没有想过用正常的途径解决这个问题。这根本就不是一次处罚，而更像是一次发泄。”

唐欢神情肃然，道：“我圣土联盟在神风联邦是有卧底的，但是卧底的数目远远不如神风联邦安排在圣土联盟的多，我虽然不认识这个女孩儿，但我认为她是卧底的概率不大，毕竟据我所知我们没有卧底真正意义地进入了虚门。”

“去年神风联邦面对了很多麻烦，很多在神玄帝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都进展得很不顺利，所以我认为张城督所说的发泄是很合理的说法，军方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北境战况的问题，联邦政府也需要一个口子来宣泄内忧外患的压力。”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宗斌，开口道。

寒续感到身躯无比地疲惫。

白琉衣更是神色黯然地转身，回到了汽车里，凝望着车载台，无声之间，悲凉泻地。

报告脱手，滑落在地，寒续行尸走肉一般，落寞地回到了汽车当中。

封闭的汽车能给两人安全感，能给两人安静，能让两人静静地去回忆和马莹相处的那段日子。

他们是真朋友，是愿意为了彼此付出生命的朋友。是在黑虎山顶，群雄刀尖指向寒续的时候，她孱弱得凭借自己的力量都难以通过期末考试的身躯，却没有丝毫退却意地拦在寒续身前的朋友；是在知道寒续的真实身份，在知道寒续对很多事情有所隐瞒之后，还是义无反顾地相信他不是坏人的朋友；她，是没心没肺的王眸眸，真心喜爱的女朋友。

然而，单纯善良的她，最终的命运，却是这样么？死亡之后如此之久，消息，才飘入了自己的耳中？

自己干嘛要去争事发的真相呢？重点不应该是，人已经没了么？

我，该怎么和眸眸说这件事情？他，两年等待，知道真相后，该有多难过？

今天不是清明，清明节，哪有今天让人悲恸。

……

……

进入汽车没多久，唐欢来到车旁，温柔地敲响了车窗。

“寒续，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你必须明白，我们时间不多，可能就是下一秒，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寒续静静地看着机油污渍铺陈的地面，揉了揉眉心。

伤心的事情今天有些多，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今天一次来了两个，他不是普通人，他有一个强大的心脏，所以不需要人来打醒他，他也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寒续轻轻拍抚着白琉衣的肩膀，然后推开车门回到了空旷的车间里，对着这里带着淡淡刺鼻油味的空间，长吐了口气。

“什么事情？”

唐欢和许宗斌相视一眼，许宗斌来到了打开了身侧那辆汽车的后备箱，在张流的帮助下从里面抬出来一个背包，放到了寒续的面前。

唐欢打开了背包，将内里两颗硕大的龙蛋，搁在了地面。

“这是……”寒续眯紧了眼睛，蹲下身来仔细地观察起来。

“龙蛋，龙的蛋，梦炎流龙。”许宗斌道。

“梦炎流龙？！”寒续豁然抬头。

“嗯，神女殿下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蛋，它能解释黄炼荒漠的炎热问题，还有梦炎流龙隐匿的问题，当然，最主要的是，它们说不定能解决我们现有的问题。”

“解决现有的问题？”寒续困惑地问道，“您请说。”

唐欢接口道：“兽皇岛一战，你的断元卡让伏魔尊兽都成功地丧失了战斗力量，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但是那个状态没有维持多久，而我第二次启动断元卡，就无法生效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但是，任何现象都是有原因的，我觉得既然能够阻断一次，那么断元卡对怪兽来说就是有效的，至于为什么第二次失败，这需要我们来研究。只要研究出来断元卡确实能对怪兽生效，而我们又能把成功和失败的原因都搞清楚，那么，这将大大地帮助我们战胜那些畜生，甚至，断元卡都有直接让兽皇失去战力的可能。”许宗斌唾沫横飞，苍老褶皱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年老堵塞的血管里，都热血沸腾。

“一般的怪兽没有研究价值，那些畜生和二龙一尊兽以及兽皇都有本质区别，所以想要搞研究本来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有了龙蛋，就不一样了。”许宗斌目光灼灼，俯下身来指着这两颗孕育着恐怖生物的蛋道：“它们，就是我们最好的研究材料，也是实验对象！”

寒续双眼中也焕发起来精光，颔首道：“这确实是一个办法，要是断元卡真的能够断去兽皇和二龙一尊兽的力量，战斗会变得很简单。”

“嗯。”唐欢脸色凝重地颔首，“这两颗龙蛋许先生研究，已经快要孵化，他有办法通过外力让它们孵化出来，不过现在场地还不成熟，所以还需要再等等。另外，这两颗龙蛋，会孵化两头梦炎流龙，我的想法是，一头拿来做研究，一是研究梦炎流龙的弱点，以及断元卡的效用，另一头，则是你和白琉衣用来参悟。”

“参悟？”寒续蹙眉。

唐欢颔首，不容半点质疑的信任目光，注视着寒续年轻的双眼，“嗯，百里寒秋能从寒霜巨龙身上参悟出来寒霜巨龙卡，你和白琉衣联手，也一定可以从这幼龙身上，参悟梦炎流龙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