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天空下起了雪，洋洋洒洒地飘下来，日光被遮挡显得阴暗，略有些沉阴。

陈飞灵望着车窗外发呆，神思游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父犹豫了会，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似是安抚又似是安慰。

“爸爸。”

“嗯？”

“你说妈妈会生气吗？”

陈飞灵的嗓音很轻，落在陈父亲的心上，压得微微一沉，他心中生出几分酸涩和愧疚，沉默了。

今天是亡妻的忌日，他每年都要带女儿过来拜祭，顺便妻子聊聊这一年中家里发生的大小事。

可这次，他......

车子很快就在市郊外的墓园停下来，陈飞灵下车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伞，目光之处，雪花飘落，一层又一层的打在砖壁之上，门口处的两颗松树被积雪压得弯了腰，衬得愈发的清冷。

“走吧。”

陈父一手持伞一手抱着花在前头，陈飞灵在后头，父女两一路无话，气氛很是消沉。

冰冷的石碑上贴着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虽消廋，眉间带着股病态，却难掩她的美貌。

一簇白百合放在石碑前，陈父眼含温柔，冰冷的指尖轻轻地在照片上摩挲了下，“阿莉，我带你了你最喜欢的花来看你了。”

陈飞灵撑着伞，长睫毛下的眼眸停留在于照片上，一点点又深刻地把母亲的样子记在心里。

在陈母离去后， 自责而愧疚的陈父一度天天抱着照片酗酒，整天日夜颠倒的生活，什么都不管。

当时如论陈伯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父还是天天沉浸在妻子逝去的痛苦之中，陈伯无法，只能把陈父用来缅怀的照片都烧了，又抱着年幼的陈飞灵放在陈父身边，逼他清醒点，逝者已去，重要的是身边还活着人。

陈父后来振作了，可家里关于陈母所有的照片也就此没了，唯一一张就是这墓碑上贴的。

“飞灵最近成绩很好，班主任都打电话来说了，陈伯的身体最近有了点小毛病但也不碍事，庭院外你种的那颗桂花树现在也好好的，我都让园丁注意着呢！”

陈父眉眼愈发的温柔，注视着冷冰冰的墓碑仿佛能够看到当年那个优秀且明亮的少女跑到自己的面前，说要请他吃糖。

“家里都很顺，我也是......”陈父顿了下，慢慢地开始叙说，“我碰到一个人，她很好，她对我也很好，我觉得和她在一起时很轻松，由内自外的欢快。”

“阿礼——”陈父轻轻地唤了一声，脸上喜悦和悲伤交杂着，“我想和她一起走过下半辈子，你不会怪我吧。”

陈飞灵垂下眼，听着前方爸爸的声音隐含着哽咽，似是悲痛至极，她伸出手轻轻地抚走一片顽皮掉落在他肩头的雪花，淡淡道：“爸爸，该回去了。”

她有些后悔在车里问的那句话了。

爸爸这些年都是孤身一人，除了自己一个任性的女儿，根本就没有什么贴心的人来照顾他，现在好不容易他能够放开了想法，愿意找个人一同走过下半辈子，她又为什么问那话伤爸爸的心。

人的心本就偏的，比起故去妈妈的感受，她更希望爸爸能够真正得到幸福。

直到现在，陈飞灵的心才算是释然，之前略许的迷茫和挣扎一瞬间都消失了。

陈飞灵微微地使了点力，把半蹲着的陈父拉起来，“回去吧。”

她再一次重复道。

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多待更不好，更何况爸爸的身体本来就也不好。

想想也是，一个家无论如何缺少了一个母亲的角色，确实少了许多的关怀。

陈父站立了会，深吸一口气后，声线颤抖地说，“阿礼，我和飞灵走了。”

纷扬的雪花摇摆着落下，在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渐渐起了风......

坐在车上后，陈飞灵先取了毛巾给陈父，刚才风大有点雪花吹进了他的头发里，现在被车内的暖意一吹，沁凉的雪水就化开了。

陈飞灵在拿着另外一条毛巾帮陈父把大衣下摆处的雪水擦拭掉，隐约间注意到陈父的腿似乎是在发颤，她的手微微一顿。

车子稳稳地开离了墓园，车窗外的风景和墓园的情景被漫天的白雪遮挡住，再也看不到。

回了家，有心的陈飞灵特意落后陈父两步，仔细观察着，这才发觉原来陈父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但隔着宽宽的西装裤，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陈伯就怕两个人因为这场突来的大雪而感冒，忙忙地端了两杯热茶来，立在沙发一侧，要两人先喝下去，驱驱寒气，然后脚步一转又去厨房催晚饭。

墓园到底在市郊之外，和陈家老宅处于两个方向，一来一往等回到家就已经日落西山。

陈父抿着茶，情绪稳定许多，除了微微泛红的眼圈外瞧起来和平常无一般，“你前两天去应家了？”

“嗯，去看应爷爷。”

那天陈飞灵陪着应老爷子一起出了晚饭才回家，至于许芳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应安和的话真的有效，她下去时人就已经不见了，老管家说是回去了。

“老爷子怎么样了？”

陈飞灵摇头，“很不好。”

那一晚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应爷爷一下子倒下，精神头也大不如前了。

那天的晚饭都是老管家和应安和勉强哄着吃。

陈父长叹一口气，老人家身体本就有诸多问题，又经过儿子孙子那一遭闹的，失了精气可不就不行了。

只是......

“飞灵，你觉得安和怎么样？”

面对爸爸突如其来的提问，陈飞灵懵逼了下，似是没想到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应安和身上，一时语塞。

陈父想到自小陈飞灵就和应安和之间的冤家关系，以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说，“你别想太多，爸爸就是问问你对安和的感觉，实话实说好了。”

完全没在苦恼的陈飞灵沉默了一秒，“感觉的话，就是个麻烦吧。”

应安和身上背了个负面buff的许芳语，每次碰上都没好事，可不就是个麻烦。

“......”陈父默了，这算什么回答？

到底是好感还是不好，如何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