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满脸地木讷和麻木，眼神中尽是无助和绝望地说道：“可是诸位大人，我，我这钱交了，我就没钱给孩子看病了啊。”

“那是你的事，再堵在门口，休怪我们不客气！”几名武者眼神冰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中年人，不耐烦地朝他喝骂着。

“可，可...”

中年男人还想说什么，他怀里的小女孩伸出干瘦的小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轻声叫到：“爸爸，爸爸，囡囡没事的，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抱着他的男人闻言，眼眶一红，随后爬起身来，抱着小女孩直接跪在了城门之前，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求求各位了，求求你们了，就放小人进去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如非迫不得已，如何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卑微？

但在别人的眼中，男儿膝下，也可能只是尘土...

几名武者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一把将跪在地上的男人抓起，拎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推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没用的贱骨头，滚！”

一个武者的力量对于一个瘦弱的普通人何其强大？

男人一路翻滚，摔得头破血流，但他怀中却依旧死死抱着自己的女儿，直到粘着满身泥雪瘫倒在地上之时，才缓缓松开了双手，轻声哀嚎。

“爸爸...”

小女孩趴在泥猴一样的父亲怀里，眼泪噗噗地往下流，让人见之不忍...

石寒犹豫了一会，刚想上前，却见那头上破了个口子的男人，又从泥地里爬了起来，踉跄着抱着孩子重新走回了城门口前。

他用虚弱的语气继续哀求着：“几位大人...行行好吧...”

之前推人的那位武者，本想发怒，但看到泥猴一般的中年人的眼神，和他怀里瘦弱的小姑娘，口中的狠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良久之后，他抽了抽嘴角，朝着中年人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进去！进去！快给我滚！”

中年男人闻言愣了一下，最后一边连连朝着几名武者鞠躬着，一边激动地朝着城内跑去。

站在这对父女后面的石寒，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男人，无能而又懦弱，任人欺凌也不敢奋起反抗，但他却用另一种方式，在石寒的内心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一个为了孩子不顾一切的父亲的烙印...

“生活...”

石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看着这对悲惨的父女，有那么一刻，如果他背后还有刀，他很可能就会一刀将那几个‘面目可憎’的守卫武者杀掉。

或许他还会因此自满，自满于自己做了一件‘正义之士’才会去做的好事。

但最后的事实却告诉他，他如果那么做了，可能他才是那个仗着自己一身力量，滥杀无辜的存在...

严格来说，那几个守门武者，并没有做错什么…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待人生，都只知道用暴力的方式了？”

石寒若有所悟，他随手将一块碎银扔给守门的武者，然后朝着那对父女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三人两前一后，行走在观澜城的主城区中，不多时，男人就朝着一间药铺快步走去。

“快滚！快滚！”

结果，石寒见到了这个男人第二次被药铺的伙计给驱赶了出来。

中年男人依旧哀求着：“我要看大夫啊，小哥，行行好。”

“你这一身的脏污，把店里的药材都熏脏了，快滚，快滚！”

中年男人脸色一苦，但随后他顾不得天气的寒冷，将自己的破旧外袍脱下，并且用相对干净的内衬拼命在自己满是泥灰的头上擦着。

擦了一阵之后，他目光希冀地朝着药店伙计说道：“干净了，干净了，小哥，让我进去吧。”

“切。”药店伙计嗤笑了一声，问道：“你身上有钱吗？”

“有有有。”

中年男人闻言小心地从怀里掏出几粒碎银和一些铜板，连声说道：“我带钱了？”

“就这？我家大夫的诊金都不够，走开走开，别来寻开心。”

中年男人哪肯轻易放弃，自然苦苦哀求纠缠，救过被不耐烦的药店伙计带着人直接暴力扔到了街上。

就在他抱着病恹恹的女儿陷入绝望之时，一个风尘仆仆老者，带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过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这，有救命的药，刚好能救你女儿一命。你要么？”

这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打扮的人。

“真，真的吗？”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的眼神一亮，随后眼神又是一暗：“这，这药，要多少钱？”

江湖郎中眼珠子一转，笑道：“你我有缘，我见你可怜，你身上的钱都给我，我这药便宜卖你就是。”

“好好好。”

中年男人如获至宝一般，将身上的碎银、铜钱尽数给了江湖郎中，最后换来了一颗黑漆漆的药丸。

“囡，有救了，有救了。。。”

他身后的江湖郎中走得飞快，结果在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身影一闪而没，像是被人给拽了进去一般。

“那是什么药丸？”石寒一手掐着江湖郎中的脖子，将他拽到自己眼前，带着莫名的语气问道。

江湖郎中的眼神一堆上石寒的双目，就瞬间失去了焦距，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草，草泥搓的丸子...”

石寒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一脸恐惧的江湖郎中之后，一把，将其脖子捏碎。

实在是因为，没忍住。

他再次看了看自己充满力量的双手，陷入了更深的茫然之中。

“这世道，比我想的，更难...没有武道的生活，该如何去过...”

前一刻在城门那，武道带来的力量，让石寒的感觉自己的双目被力量给蒙蔽了。但此时此刻，他却又感觉，没有力量，就连生存，似乎都无法继续。

石寒不知不觉就走到那对父女身后，他看到小女孩的父亲，正视图将漆黑的药丸，塞进小姑娘的嘴中。

便开口说道：“这，只是一颗，泥丸。”

中年男人的脸色顿时一白，沉默良久之后，惨笑道：“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个骗子...”

石寒不懂，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中年男人泪流满面，痛苦地说道：“我只是在想，万一呢？万一这药，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