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有多少能在这场纷争里保全自己？”

公良洛耸耸肩，“——‘反正大获全胜之后有的是弥补的机会，现在吃的亏过后都能补偿’是吗？”

“可人命难道也能换的回来？”

“难道我现在站出去就能保全他们了？”伊丽莎白反问道。

“我知道，你的兄弟也被卷了进来，这让你很不满——莱昂纳德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家主，他知道应当如何保存自己的家族，更何况是他的弟弟。”

“随你。”公良洛不再说话了。

两人的意见，从小就分歧甚多，只是在那件事出现之前，这些分歧还会让他们感到享受，可那之后，这只会带来尴尬而已。

“请恕我冒昧，兰斯洛特阁下。”樱华月觉着不能让气氛继续僵硬下去了，于是主动出声道。

“剑圣阁下请讲。”对于这位年少成名的剑圣，兰斯洛特的态度也挺尊敬的：在一个十分讲究资历，而且前辈还会打压后辈的环境中，能凭自己的双手“杀出”一条路来，就足够让兰斯洛特感到尊敬了。

“我能问问，骑士王对此事的态度吗？”樱华月的问题一出，果然达成了目的，让公良洛和伊丽莎白两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

“陛下要的是一个太平的布瑞坦，至于带来太平的人是谁，陛下并不在乎。”兰斯洛特明显也得到过授意或者暗示，对此直言不讳道。

“这潭水，可真是越来越混了。”公良洛撇撇嘴。

“陛下，晚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侍女躬身道。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伊丽莎白十二世微微点头，随口吩咐道。

等躬身退下之后，几个侍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喂！你们有没有觉得——”

“陛下最近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呢，我也觉得，以前陛下虽然不会和我们闲聊，但说话的时候也会笑一笑，可这两天陛下几乎没有笑容，而且语气也比以前……冷硬了不少。”

“可不是吗，以前陛下一直很宽容的，我们偶尔没做好，她也不会发怒，可今天就因为上餐晚了几分钟，陛下就大发雷霆，好吓人啊！”

“要是安妮在就好了，她最熟悉陛下的言行和习惯了，有她服侍肯定不会惹怒陛下的。你说她怎么就请了长假呢？”

“那丫头是真的运气好，刚请了假离开，陛下立刻就遇刺了——我想这几天陛下心情不太好，也和这个有关系吧？”

“可这几天陛下一直都怪怪的，我——嘶！”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侍女说到一半倒抽一口冷气，赶紧低头恭敬道：“瓦尔执事！”

“什么时候开始，这皇宫里的侍女也能随随便便议论主上了？”被称为“瓦尔执事”的男人瞪着自己的死鱼眼，面无表情道：“看来过去你们确实太缺乏管教了，陛下的宽容，可不是你们放肆的资本！”

“是，是！我们知错了！”侍女们满头大汗，赶紧低头认错。

“下去干活吧，别让我再听到你们聊这样的话题，搞清楚你们自己的身份！”瓦尔执事眼睛一瞪——就更像死鱼了。

侍女们没人敢抬头，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在自己胸口的山谷或者平原上，一个挨一个悄悄溜人。

“……”瓦尔执事看着侍女们退下之后，

这才摸出了通讯仪：“主上，这边情况不太妙。”

“谁？！”伊丽莎白十二世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听到窗户的响动，瞬间警觉道。

“我说过很多遍，不要那么紧张——我们的女王陛下是上过战场亲手杀过不少人的，不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惊慌失措。”不知道什么时候，窗户外面站了一个人，风吹得落地窗帘四处摇摆，却总能刚好遮住那人的脸。

“可我没有！”伊丽莎白十二世转过脸，表情愤怒，却还是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似乎生怕让其他人听到。

“也许你应该调整一下面对我的表情。”窗外的黑影对女王的愤怒不屑一顾，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别忘了，没有我，你就不会有今天——不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可是我——”伊丽莎白十二世说到一半就停了。

“这不好吗？”窗外的黑影问道：“一个出身低贱却梦想着能戴上皇冠的侍女，终于如愿以偿地住进了自己想要的房间，手上握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珠宝，接受他人毕恭毕敬的问候，享受着从未尝试过的荣华富贵——当你还是她的侍女时，这些，你也只能在梦里想想吧？”

“……可我毕竟背叛了对我极好的陛下……”“伊丽莎白十二世”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悲伤和内疚，窗外的黑影却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收起你那可怜的小聪明吧。”黑影毫不客气的嘲弄道：“如果你真的打从心底像你自己说的一样崇拜女王，那从一开始你根本就不会答应成为另一个‘女王’！”

“现在你仿佛很愧疚不安，不过是想要表明自己的不易，好从我们这里榨取更多的利益——”明明隔着窗帘甚至是窗户，可“伊丽莎白十二世”却一阵心悸。

她好像能隔着窗户感觉到那人冰冷的目光！

“你得明白，太贪心的人是养不熟的。”黑影的声音十分冰冷，似乎还带着几分死气：“你已经从一个低贱的侍女成为了人上人，最好不要再去贪图那些你力不能及的东西。”

“过度的贪婪，可没办法给你带来什么好运！”

“……”冒充的伊丽莎白十二世脸色难堪，却不敢随便张嘴了。

“还有，我们既然让你享尽了荣华富贵，那你就理应为我们尽心尽力。”黑影提醒道：“别忘了，我们是因为你最熟悉女王，所以才选择了让你成为她——如果你做不好，我们随时可以换人。”

“……我知道了。”假冒的伊丽莎白十二世表情难堪，点点头轻声道。

“平时伊丽莎白是怎么对待你们这些下人的，你就得怎么对待你曾经的同事，别再让人轻易看出破绽来。”一阵风吹过，窗外的黑影再无踪迹，假冒的伊丽莎白十二世表情有些狰狞，可当她的视线转移到了桌子上那华贵的珠宝时，表情又平静了下来，她捧起了那些珠宝捂在自己脸上，陶醉地嗅着。

其他女人的一生所求她已经轻而易举的入手——被人利用？出卖主上？

在这些珠宝前，在万人之上前，在荣华富贵前，重要吗？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低贱的、被人呼来喝去的侍女——现在，我是布瑞坦的女王！”女子脸上泛着令人心惊的光芒：“现在，我可以堂堂正正立于万人中央！”

只是，连女子都未曾意识到——她的思绪

再发散，也始终有意无意地不去提起一个名字。

她怕想起那个人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照顾和恩惠，这会让她很不舒服——她现在可是万人之上的女王，没人有资格让她心里不舒服。

甩开这些念头，女子从抽屉里取出大把大把的珠宝——曾经它们的主人很厌恶在自己身上挂着串串链链的，可她不讨厌，甚至很喜欢。

“生日庆典……”女子心满意足地放下整整摆满了一张床的珠宝，这才看向桌子上的小册子——那是她需要背下来的内容，是整个女王生日庆典的流程和致辞。

“谁能想到，现在整个布瑞坦的人，都要为一个曾经的小侍女庆生了？”

女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拿起了那本小册子。

“我拒绝！”

“你确实是布莱恩特家族的家主，但你无权替我做主。”威尔士和自己的哥哥针锋相对，分毫不让道：“我早就不是这个家族的人了，你凭什么指挥、命令我？”

“既然你不是布莱恩特家族的人，作为家主，我有权将你逐出家门。”莱昂纳德不需要抬头挺胸，也不用针锋相对，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久居高位的他就已经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威尔士！

一个是初出茅庐、毛毛躁躁的青涩小子，一个是经历风浪、八风不动的王朝重臣，这对比简直不要太鲜明。

你让一万个人来看，肯定会有一万零一个人觉着气势汹汹的威尔士完败。

因为你也会这么认为。

“呵呵，莱昂纳德，你的吃相是不是越来越难看了？！”威尔士怒极反笑：“现在甚至都懒得掩饰一下，打算直接霸占这个家了？！”

“外人不配让我解释什么。”莱昂纳德摆摆手，像是在驱赶一只招人厌烦的苍蝇：“现在就自己滚吧。”

“恐怕不行。”陌生人在门外否定了莱昂纳德的话，威尔士有些疑惑，莱昂纳德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门口，在心底叹息。

“传女王陛下指令。”一个浑身上下就连袜子都是黑色的人，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将一个小小的存储器丢给莱昂纳德：“命令你们布莱恩特家族现在即刻离城，前往指定地点防备敌人的偷袭——”

“莱昂纳德，你应该感到高兴。”黑衣人那张脸实在没法和“高兴”两个字儿扯上任何关系：“女王陛下还愿意下令给你，证明陛下还信任你，愿意用你。”

“马上就是生日庆典了，这个时候——”

“陛下的命令，我收到了。”莱昂纳德不动声色地截断了威尔士的话：“我会立即带人前往指定地点警戒。”

“陛下特别提醒，要带上你的弟弟，这才是我们带他回来的理由——你们家族所有精锐此行的开支皆由皇室报销，莱昂纳德，陛下如此待你，你可别丢了陛下的脸面。”黑衣人那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双眼，让人无法判断他的情绪。

可莱昂纳德根本不需要看到他的眼睛。

“……”布莱恩特家主沉默片刻，低头躬身道：“谨遵王命。”

“好好干，别辜负了陛下的期待。”黑衣人不冷不热的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莱昂纳德看了看还有些疑惑的威尔士，皱了皱眉头：“白痴！”

“你——”威尔士想骂人，可莱昂纳德已经推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