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顾允儿哗的直起身来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屏着呼吸，看着齐皓慢慢的睁开眼睛，瞳孔如墨似能照出她的影子。

药性渐退，齐皓原本死气沉沉的苍白面容较之前好看了很多，此时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他，梦中他又回到了学校后面的那条小巷，她初初经过自己身旁时的胆怯与不安，都多少年了，还是这样的清晰。

顾允儿的手情不自己的颤抖着，仿佛不相信，小心翼翼伸到了他的眼前来回的摆动着，直到看清楚齐皓干裂唇角含笑，瞳孔随着她手摇摆的动作也跟着来回晃动着，这才终于确信齐皓是真的醒了。

脑海里一片空白，原本到了唇边的千言万语也跟着哽住了，今天她哭了太多次，就连眼眶都胀疼了起来，可是在看到齐皓唇角的笑意时，她还是不自禁的掉了泪，却没忘记摁下床头铃。

很快从门外涌进了许多人，娇小身形的顾允儿被挤到了一边，阿诚等兄弟情绪很激动，除却最开始面对着允儿时的笑意外，齐皓渐渐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简单的跟他们说着些什么，尽管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还有些虚弱，可那种气势却是与生俱来的。只是眼神时不时的落在顾允儿那边，用着眼神安抚她的情绪。

“伊藤组长先回去了，他说他中枪的事和堂本组没什么关系，只是趁着关东关西两大黑道团体的调和期想要从中作梗的一个小帮派，但是皓哥你中枪似乎没这么简单，对方的枪法很准，四周围的人都没有伤到，压根就是冲着你来的。可在东京我们并未跟人结怨过，所以……”阿诚这番话本不应该当着顾允儿的面说的，可他字里行间多少有着故意的成分，他就是想要让她知道，皓哥的世界是怎样的！

医生皆是伊藤家可信任的，经过简单的检查后就离开了，顾允儿一直被挤在门边，安安静静的隔着众人看着齐皓，眼神清透。

“你们都先出去。”尽管齐皓还有些虚弱，但当寒冽的眼神扫过阿诚的脸时，对方的表情还是僵硬了下。

齐皓的心腹离开，房间里再度恢复安静，可顾允儿还站在原地，就那样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来……”齐皓伸出手，向她招了招，英俊容颜令人心悸，顾允儿眼底的湿意还没褪去，令她有些手足无措。

……

石桥上，他就那样的站在自己的身后，让她完全看不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够凭着伸手的触摸才能确定他受伤了，粘滑的血迹冰冷刺心，他从后面用身体挡住自己和子悠，明明是那样危险的时刻……那个男人却依旧用肉盾的方式来保护他们！

顾允儿知道自己错了，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她不应该同他有了牵扯的，这个叫做齐皓的男人仿佛是她生命里最致命的毒药，见血封喉连抢救的时间都不给自己，那种铭心刻骨的爱着与痛着的感觉交缠在自己的心底，那些压抑了再压抑的情感，自他中枪的那一刻开始，便在心底里喷薄而出！

……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听到了。

“再说一遍，我没听错……”

“我爱你，阿皓……”顾允儿哭的小声，细碎的再度说着，好让齐皓知道他没有听错，她是爱他的……这辈子都不会有另外一个男人像是齐皓那样，那是对她最重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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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渐渐的平复下来，齐皓将顾允儿搂在怀里，紧紧的，满足的。而顾允儿不知道过去多长的时间才让呼吸平复下来，眼前的晕眩感褪去后，她精致的五官带着哀伤的情绪，轻轻的推着他的肩膀，下了床。

……

“允儿，回去后……”齐皓的话还没说完，顾允儿已经整理好自己转过身来，尽管身下依旧湿润，甚至还带着他的体液，可表情已经冷静了下来。

……

“齐皓，我们就到这吧。”简简单单一句，在齐皓的耳边炸开，似乎要将他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给轰干净！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薄被沿着腹肌滑落在小腹处，深谙的眼眸就这样死死盯着顾允儿，仿佛不敢相信在她说过爱他后，换来的竟然只是一句‘齐皓，我们就到这吧’……

“我们就到这？允儿你在说什么傻话？那刚才的一切又算什么？”齐皓低沉的嗓音还带着欢爱后的沙哑，性感撩人，却独独撩拨不起她！

“算是好聚好散的结束。”顾允儿艰涩的将这句话说出口，避孕药的苦味在她口腔里晕染开来，那苦味似乎直冲进了她的心底！

“顾允儿！”齐皓暴怒的低吼一声，像是不敢置信她所说的。

“齐皓，你以为在发生了今天晚上这样的事情后，就算我知道了真相，我还能跟你在一起吗？如果我还是年少无知的年纪，或许我会为了真爱而搏一搏，不顾家庭不顾一切的跟你在一起，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无所谓！可我现在有了子悠，我不可能让她以后的生活每天都只沉浸在血雨腥风当中，我跟她说过她的爸爸死了，齐皓……子悠的爸爸死了！”

顾允儿的双腿还打着颤，手指一片冰凉，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这段话说出口的，尽管是事实，却伤齐皓极深。

“既然我将我想说的都说出来了，那么……再见吧！回到T市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样很好……”顾允儿边说着边转过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看也不看齐皓的表情。

“顾允儿，站住，给我站住！”齐皓的双拳紧握着，他不敢相信允儿在睡了自己之后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气急攻心。

“允儿……”齐皓顾不得自己什么都没穿，掀被下床，伸手从她身后将她搂住，左肩的伤口崩裂到一定的程度，鲜血流淌不止，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听在顾允儿的耳中。

“齐皓，谢谢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Jessica是你妹妹齐璇的事让我真正的释怀了，很可惜……我不是那个可以陪你走到最后的人，或许容瑾才是最合适的，她能够帮你让你的……你的事业更上一层楼！”顾允儿将他的手臂推开，就是不肯回头看齐皓一眼，生怕自己刚刚下好的决心顺便被推翻。

“跟容瑾有什么关系？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允儿，你转过头来，你把话说清楚！”此时的齐皓哪里有往日里的威严，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焦灼感，令他如同狂躁的野兽般！

“我没什么跟你说的，我想要过的是安稳的生活，我不想要我出门还要随时的担心会不会中枪受伤！齐皓，你的世界太复杂了，我插不进去也不想插进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有爱就够了的，不是有爱……一切现实问题就真的不存在……”

顾允儿呼吸急促着，心痛如绞，明明想要转身看看他的伤，明明想要提醒他穿上衣服，可这一切……都只能想象。

攥紧了手，不等齐皓有任何的反应，顾允儿夺门而出，却同站在门口的阿诚瞬间对视，泪眼朦胧的她紧抿着唇瓣，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些什么，那些都不重要了，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她快速的跑开。

片刻过后，病房内传来如同野兽般的吼叫声，伴随着砰砰的重物落地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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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允儿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东京竟然下起了雨。

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脑海里一片的空白，四周绚烂的灯光璀璨，将她的形单影只照的无所遁形，秋雨很快将她的衣服打湿，柔软的发一缕缕的，就连呼吸时都有白色的气弥漫开来。线衫同长裙抵抗不住多少的寒意，顾允儿也不在乎，只是随着人潮过着马路。

不知道从哪里的店内隐隐传来歌声，竟是熟悉的语调与声音，顾允儿眼神茫然的听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撞到她，却也没说对不起。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她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眸光闪烁，冷冷瑟瑟的秋雨当中，顾允儿突然慢慢的蹲下，轻声的哭了起来。

背影如此的落寞孤独，好似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

“阿皓，我不需要你鲜血流干的保护我，我不是累赘……阿皓……”顾允儿啜泣着，起初还用手捂着嘴，后来无法抑制的哭出声。

路人行色匆匆，谁也不会特别的去关注一个陌生人的伤悲……

…………

T市，安琪幼儿园内，顾允儿正在授课中。

从东京回来已经有两天，她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可只有顾允儿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老师……老师……”正在上音乐课的小朋友断断续续的叫着她，这已经不知道是顾允儿上课时第几次愣神，好在下课铃的声音接肘而至，避免了她的尴尬，简单的收拾了下，她没什么精神的向外走去。

刚一出门，许燕就在外面堵住了她，笑颜如花般。

“那些药妆好好用，谢了！”本来许燕还嫉妒她能够去东京爽玩一礼拜，可是顾允儿回来后她就敏感的发现她有些不太对劲，长长失神不说，坐在那里莫名其妙的还会红了眼眶，问她也不说，直觉告诉许燕顾允儿在日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个面子吧小姐！”许燕亲昵的挽着顾允儿的手，想办法想着逗她开心。

“今晚不行，我大哥和大嫂让我同子悠回去吃饭，明后天吧。”顾允儿笑了笑，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的生气。

许燕耸耸肩膀，反正也不着急着一时，正好晚上还可以看看团购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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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顾家别墅里分外的热闹，三个孩子窝到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顾允儿面对着顾泽恺的连环追问接近快要被逼疯的程度，只能以帮忙的借口躲进厨房和林盛夏窝在一起，因为她知道在盛夏姐的面前，大哥一定不会太过放肆。她也不知道大哥对她相亲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好奇，还连连追问着上次许燕帮她安排的相亲对象。

“你大哥只是最近太无聊而已。”林盛夏凉凉的瞥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表情依旧锲而不舍的想要闯进来的顾泽恺，自从顾泽恺尝试做饭差点毁了厨房后，林盛夏就清楚的意识到这个男人不管在外人的眼中看起来多么的全能，总归还是有弱点的。

“允儿，和你相亲的对象到底是谁？”站在门框边，自从林盛夏给他下达了厨房禁令后，顾泽恺还真没再踏进过一次厨房，就算是现在也只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门边，不敢越雷池一步。

“哥，你烦不烦啊！一直问问问问问的……你在说我就带着子悠走了！”顾允儿将手里的菜摔在盆内，转过头说着。

顾泽恺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在允儿的眼里他这个做大哥的显然已经没有了地位，意识到这一点，他垮下肩膀来向着沙发边上走去，默默的打开电视……看电影。

“盛夏姐，我刚才对大哥……”顾允儿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态度好像太差了，心里有些不安。

“不用管他，一会儿就好。”那个男人，在家人面前，越来越像是个小孩子了，哪里有在外面做总裁的派头。

“允儿，和你相亲的对象到底是谁……”林盛夏的话音刚落，顾泽恺的声音再度传来。

“……”顾允儿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原本的心不在焉也烟消云散，林盛夏不着痕迹的将这幕收入眼中，眼神里带着没戳破的睿智。

“盛夏姐，当年我生产时，那些东西……真的是齐皓让你送来的？”半响后，顾允儿再度开口，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病房里堆满了营养品，不过那时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子悠身上，压根没有在意那些。

林盛夏有片刻的沉默，随后侧头看着她。

“是。”简单一个字，在顾允儿的心里掀起汹涌波涛，面上却还要努力维持着平静。

“当时他来求我，求我将那些东西送给你，因为顾泽恺派来的保镖太严密，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闯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他让我保密的，他说不想要让你知道，你的性格如果知道那些东西是他送的，别说看一眼，恐怕直接就会从窗户里扔下去了。”

这件事情，林盛夏连顾泽恺都没有说，这是齐皓自己的选择。

顾允儿沉默了下来，在东京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小脸越发的暗淡起来，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就是徒增伤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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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允儿同子悠被送回小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关了门她径直向着阳台走去，之前洗好的衣服还挂在那里。

此时的顾允儿并不知道，正对着她所住居民楼的对面大厦有一扇敞开的窗户里，一个沉默的男人站在那，静默不语的看着她所住的地方亮起了灯。这是一套至少有两百平米的办公楼，与老旧的居民楼距离并不远，因着是遮阳隔热材质的玻璃，里面看外面尤为清楚，而外面看里面却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房间里很空旷，就连脚步踩在地板上都有回响的那种，只有躺椅同大床摆在那，另外就是窗边的高倍望远镜，组成了这套房间内的所有。

齐皓松垮的套着黑衬衫，他今天才刚刚回到T市，下了飞机就直接来到这里，一直抽烟到现在，地上掉落的烟蒂铺了一层，更显他的落寞。

当年顾允儿决定买下那套老旧的房子后，齐皓便同样买下这层大厦相同位置的办公楼，可以说这里就是他的第二个家，他守在这里多年，亲眼见证了子悠是如何长大的，允儿是如何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最后照顾女儿到得心应手。明明他就是个不能够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的‘鬼’，可齐皓还是用这样的方式守了他们好多年。

——我爱你，阿皓……

——如果我还是年少无知的年纪，或许我会为了真爱而搏一搏，不顾家庭不顾一切的跟你在一起，不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无所谓！

——可我现在有了子悠，我不可能让他以后的生活每天都只沉浸在血雨腥风当中，齐皓……子悠的爸爸死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说了爱他之后又对自己那么残忍？

齐皓微微颤抖的手指里夹着烟头，缭绕白色的雾气将他的眼熏的胀疼，左肩的伤口因着两天前的再次崩裂而作痛，可这一切跟想得却不可得折磨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明明知道允儿说的都对，明明应该放手的，她的世界里纯净的不掺杂任何污秽的颜色，自己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已经看过太多血淋淋的例子，大哥的女人是经历过多少的惨痛才蜕变成现在模样的，就连当年的容瑾也……

可他放不开，道理他都懂，唯有放手……他却做不到，那么努力的想要将手里的一切都漂白，他一直都在努力着，可即便如此，他与允儿的距离，还是太过遥远了。

黑暗中，唯有齐皓手里的火光还是明明灭灭的，似乎就像是他的心，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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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顾子悠突然肚子痛的厉害，整个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上，小脸森白森白的还冒着冷汗。

顾允儿赶忙将她送进了附近的医院内，好在今天是休息日她不用上班，抱着女儿坐在走廊里，看着她难受自己也不住的掉着眼泪。

“顾允儿……小姐？”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着，竟是上次许燕安排的相亲对象……好像是叫……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齐皓的身上，压根没有将面前的张三李四放在心上。

当对方了解到事情经过后，特别开了个后门，令顾子悠优先得到诊断，好在问题不大，顾允儿这才松了口气，直到此时她才从名牌上看到他的名字叫程泽。他看起来很热情，在确定子悠没什么问题之后，还一路送两人下了电梯。

电梯-门刚一打开，其实就已经感觉到不太对，原本应该是喧闹的大厅一楼此时鸦雀无声的，静悄悄的如同死寂般，顾允儿紧搂着吃过药熟睡的子悠，原本同程泽说着话也跟着戛然而止。

四周不知何时站了多好黑衣人，候诊区的长椅上有排空荡荡的只坐了两个人，待到顾允儿看清楚那两人的模样时，喉头一紧。

竟那么巧的就是齐皓同容瑾，看那样子，应该是容瑾陪着他来换肩膀上的药！

她抱着子悠，礼貌的侧头跟程泽说了句再见，对方很热情的说要再联系，看样子对顾允儿的印象很深刻，更重要的是他丝毫不介意她有个女儿的事实！顾允儿本想要拒绝，可在见到容瑾同齐皓的身影时心里乱糟糟的，阿诚就站在两人身旁，其实他说的对，齐皓同容瑾真的很般配！

齐皓的视线从顾允儿的意外出现开始便再也没有移开过，容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暗淡。

“阿皓，医生在楼上等着我们了。”她淡淡的开口说了句，两人站起身来，而程泽同顾允儿也向着门口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齐皓大拳紧握，顾允儿……面无表情……（未完待续）